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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海妖物的新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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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海妖物的新娘

這段時間,除了做木排船,就是坐在於文箏的墓前和於文箏聊天。

每天這樣不停的和於文箏絮絮叨叨,佟美佳才能感覺到,她自己還是個活著的人。

於文箏生前一直在聽她說話,死後也在聽她嘮叨,佟美佳覺著如果於文箏泉下有知,或許要被她磨的耳朵要起繭子。

“如果我死在海裏,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你。”她的手輕輕撫過於文箏的木頭碑,“希望能遇到你,你照顧了我很多,如果能有下輩子,我們早點認識,到時我把你當妹妹一樣照顧。”

但人能有下輩子嗎?

佟美佳從不信這種話。

只是現在生死未知,離開這座小島,她在海上飄蕩,會經歷風雨大浪,也會被海洋生物當食物吃掉,活的希望渺茫,說這麽兩句也算自我安慰,就當提前為自己規劃好死後生活。

日出時,佟美佳推著自己的迷你木排船進入海中。

她跳上船,手動控制簡易小帆,迎著風吹的方向前進。

日出時霞光鋪滿整個海面,海面波光粼粼,色彩斑斕,美如夢幻。

直到小船駛出很遠,佟美佳才回頭,望向燈塔所在的方向。

小島上山巒起伏樹林茂密,隨著小船離得越來越遠,燈塔也漸漸出現在了她的眼底。

朝陽升起,霞光落在色彩斑斕的玻璃窗上,反射出來的光芒晃進佟美佳眼底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,總覺得燈塔的窗戶後,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。

這麽遠的距離,怎麽可能呢?

一定是錯覺。

佟美佳收回目光,抿了抿唇,果斷扭頭順風前行。

晨光中,海浪溫柔,吹拂在臉上的風也溫柔,她呼吸著清新的海風氣息,莫名地想起了燈塔中那盞溫柔橘燈下的一日三餐。

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到了喉嚨處時又被她克制地壓了回去。

深深呼吸了一口氣,被曬傷的肌膚雖然斑駁蛻皮,但她黑白分明的眼中,目光清澈又堅定。

自此,死生不覆。

佟美佳在海上飄了一個月後才被一艘路過的客船救起。

她很幸運,雖然在海上飄了這麽久,但她沒遇到風暴與大型海浪。

食物和淡水都還有一點,她的精神也沒有如醫生預料那般出現什麽狀況。

她在醫院裏住了一周,確認身體各項指標基本正常,心理也很正常後,負責任的醫生再三提醒她最好一周來一次醫院做心理疏導,這才放她回家。

佟美佳身世簡單,她是個在幼時父母就去世的孤兒,從小被外婆撫養長大,她畢業後選擇在臨城工作,就是因為這裏離外婆家的小村子不是很遠。

她原本計劃今年年底拿到年終獎可以買一輛便宜點的車,周末開車回家看望外婆,但現在,能在公司繼續留用是個未知數。

佟美佳在臨城的落腳地是一間小公寓,她畢業後攢的錢付了個首付,每個月大半的工資都用來還房貸了。

她驀地想起,離開這麽久,房貸斷供三個多月,銀行會不會把她的房子收走?

這念頭令她回去的路上度日如年。

慶幸的是用井道裏放的備用鑰匙還能打開房門,門上也沒寫著“查封”。

萬幸!

離開這麽久,屋子裏依舊是走時的模樣。

看來銀行的人也沒進門搜羅過。

佟美佳後知後覺松了口氣。

這間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公寓就是她的全部家當了,幸好還在。

佟美佳在屋子裏翻出自己的銀行卡,從銀行取了錢,又買了手機,並把手機號重新補辦。

臨城從十多年前進入快速發展模式,這些年城市裏處處都是高樓大廈,公園體育館都建設的非常好。

佟美佳住院時在23層,最開始透過窗戶盯著外面那些高樓大廈極不習慣。總覺著一切都像海市蜃樓,她和眼前一切格格不入。

在海上被救的新聞在各大媒體上報道。

住院的時候,每天都會被幾十波記者采訪。

她的病房裏總是被擠滿了人。

佟美佳不排斥這些人。

她一個人孤獨太久,心底其實恐慌看到這麽多人,也因為這些人的雜亂聲音而感到煩躁。

但她極力克制自己的這些排斥思想,努力適應並積極溝通。

作為海上飄了一個多月還能活著被救的幸運兒,而且是錦繡號游艇在暴風雨中失蹤兩個多月後唯一活著的幸存者。佟美佳得到了媒體空前的關註。

住院時她的部門同事們就一起去看望過她。

大家都在極力安慰並誇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。

佟美佳已經不適應這樣的對話方式,但依舊笑著接受大家的祝福,大約是她笑容太虛假,令病房裏的氣氛有那麽一陣兒很詭異,好在部門經理是個能人,很擅長搞氣氛,才令大家不至於尷尬。

最開始適應這種熱鬧又覆雜的社交關系比較艱難。就像現在,出門取錢買手機辦理手機卡,對以前的她來說這種事情特別簡單,但今天的她就像個笨拙的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,什麽都得詢問好幾遍。

反應有點遲鈍?她給自己總結了一下,應該是第一天走進煙火味十足的生活區不能適應的緣故,多出去走走和人交流就好。

手機弄好後,佟美佳先給外婆打了個電話。

外婆住在山區,信號也不太好,而且外婆總覺得打電話浪費很多錢,說了幾句後就催促她掛電話。

確認外婆沒事,佟美佳這才放心。

她登錄自己的那些賬號,一堆消息洶湧發了進來。

粗粗掃了眼,工作群同事群和部門群消息最多,幾乎都是關於工作,單人發給她的極少,大部分是部門同事詢問她怎麽樣。

她沒理會這些消息,把手機設置無痕瀏覽,打開網頁,搜索關於鄭氏、關於海神的各種邊角料。

鄭氏是個非常神秘的大家族,鄭氏家族的人都很低調,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,但只要查一查,就會發現鄭氏旗下有很多公司,涵蓋了各行各業,而且每一家公司都是行業裏的翹楚。

佟美佳越搜越是驚心。不僅僅是因為鄭氏的強大,更是因為,她搜了關於四十八數字相差不多的這種死亡人數的災難。

最近一次發生的事故是十年前。

十年前有一處礦場發生透水事故,死了48個人,全無生還。

如果不是深入查詢,發現這起死亡四十八人的事故所在礦場企業有鄭氏註資,幾乎沒人會把這次的礦難和鄭氏企業聯系起來。

二十年前,一起四十九人的空難事故全無生還。

飛機所屬航空公司也有鄭氏註資。

三十年前,某個酒吧失火,恰好那天酒吧被鄭氏名下某個公司包場舉行年會慶典活動,酒吧人員和那些公司人員加起來四十八個人全部死在火中。

不得不提的是,這個酒吧也在鄭氏名下。

佟美佳翻出筆記本和筆把這些事故的共同性全部記錄下來。

人員雖然會有多幾個少幾個的出入,但根據查到的那些遇難人員,每一次都會有四十八位遇難人員屬相一致。

十年前是蛇,二十年前是馬,三十年前是羊,今年是龍。再過十年,毫無意外將會是兔子。

這些人不限男女老幼,也不限有沒有殘疾,他們唯一的共同點,都是鄭氏員工。

就連他們出事的地方,也都是鄭氏名下。

就如酒吧,飛機,游艇,礦場,都屬於鄭氏。

這肯定不是偶然。

馬寶和說過,鄭氏在供養一位深海裏的神明。所以鄭氏才能一直長盛不衰。

鄭氏所謂的“供養”,就是用鄭氏員工的性命?

佟美佳把自己整理的這些資料全部記錄下來。

她在思考,怎麽把這件事公布出去,掀開鄭氏黑暗的那一面。

貿然嚷嚷出去,只會打草驚蛇,也會被人把她當做個胡言亂語的神經病,畢竟她一個人在孤島上生活那麽久,又在海上飄蕩一個月,只要鄭氏安排醫生宣布她有被害妄想癥,一切就能合情合理。

敲門聲在這時響起,佟美佳起先沒反應過來敲門聲代表什麽。

直到她的手機響起。

是項目經理呂姐打來的電話。

佟美佳這才知道,對方特意上門來探望她,已經按了好久門鈴。

她以為只是呂姐一人,打開門才發現,劉姐身後還跟著一位很高很胖的中年男人。

雖然不是一個部門,而且對方級別有些高,但佟美佳在年會上見過,這就是劉姍姍口中的鄭總。

劉姍姍做著嫁給對方的美夢。但對方顯然只把劉姍姍當了個獻祭出性命的炮灰。

這是個鄭家人,而且是知情者。

佟美佳最開始以為鄭家會在她住醫院期間找上,但沒想到對方能壓的這麽穩。

直到她出院才找上門來。

呂姐探望過佟美佳,她知道佟美佳的狀況,一進門立刻彎腰邀請鄭總進門,口中歉意道,“小佟剛從醫院回來,家裏還沒怎麽收拾,請您別在意,您有想要喝的飲品嗎?”

鄭總和藹搖頭,“別忙別忙,我就是看來來小佟,不是來這裏給你們擺官威的。”

呂姐配合的笑著,但也真不敢把鄭總當個平常人對待,她去佟美佳的冰箱裏,想找點飲品,發現裏面有些蔬菜和一些超市買的饅頭面條。

但因為長時間沒吃掉,一打開冰箱就是一股子爛臭黴味。

可以想見冰箱的主人有多久沒開過這扇門了。

呂姐默默關上冰箱,轉頭時又是一臉的笑容。

鄭總大概也瞧到了,他說道:“小呂你去超市買些日常吃喝用品,多買點幫小佟把冰箱塞滿,再找保潔幫小佟清掃一下房屋。這些費用你完了告訴我,我給你們報銷。”

呂姐點點頭,沒多想,利索地出門去采買。

她一走,狹小的房間裏,就剩下鄭總和佟美佳。

鄭總胖胖的身體往佟美佳的小沙發上一坐,整個沙發在下陷,看起來隨時能散架。

佟美佳坐在書桌前,垂頭玩著手裏的筆。

她沒打算先開口,對方顯然不想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待太久,率先出口,和她先是表達了公司的關切。

以及之前五百萬的抽獎活動下文,因為只有佟美佳一個生還者,公司決定把這五百萬作為獎勵送給佟美佳。

公司也會在保險之外,給另外四十八人一人五百萬的撫恤金。

包括佟美佳四十九人,其中一個多餘者馬寶和是游艇駕駛員。

撫恤金很高,這些人背後的家庭絕對會滿意,就算不滿意,鄭氏企業也能開出各種令他們滿意的條件。旁人會稱讚鄭氏企業仁慈大道。

所有人都樂於見到這麽完美的落幕。

除了那些“被殘殺”被當了祭品不自知的當事人。

佟美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,拿起手機上網搜索馬寶和的出生年。

馬寶和屬蛇,不是屬龍,既然如此,這次鄭氏的獻祭活動是不是失敗?

他們會不會繼續送下一波四十八人屬龍的員工送死?

這念頭光是令佟美佳想想就遍體生寒。

或許對大多數的旁觀者來說,鄭氏企業有幾千萬員工,每十年才出一次大事故死四十八個人,完全不算個事,但作為當事者的佟美佳,沒法平淡略過。

鄭總打量了一眼佟美佳,對方太黑了,雖然五官清秀,但皮膚黝黑神情呆滯木訥,這樣的女孩,她怎麽能從祭壇死裏逃生?

他謹記“長輩”的囑咐,對佟美佳笑的和藹可親,繼續說:“你這孩子沒什麽親人吧,這次大難不死也是幸運。你和我女兒差不多大,以後我認你作女兒吧,住我家去,我會把你當親生孩子一樣對待,我女兒一直念叨想再要個妹妹,她見了你一定喜歡。”

一直目光呆滯的佟美佳終於有了反應,她眼珠轉了轉,慢騰騰地望向鄭總,“我現在挺好。”

“你這孩子,別怕,你阿姨她人也特別好,你別多想,你阿姨她聽了你的事特別難過,覺著你很不容易,特別想照應你,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跑來一趟,雖然也是代表公司,但也為了完成你阿姨的心願。”

佟美佳安靜又乖順的聽他說話,她的這種態度令鄭總很滿意,這是個好拿捏的小姑娘。

直到他說完,佟美佳才又擡頭望著他,“劉姍姍說您要和您夫人離婚娶她。”

鄭總的微笑臉僵了僵,“小劉是我手邊最得力的助手,我很欣賞她,那孩子心眼雖然多,但能力很不錯,至於她的個人想法,請恕我不願去評論。”

他嘆息,“我和你阿姨夫妻關系和睦,立誓相攜一生,我絕不會做出半路拋下發妻的事情,小佟你別有什麽誤會。”

如果沒有見過劉珊珊,佟美佳或許先入為主,真被鄭總的這番誠懇無比的話語說服。畢竟曾經的她,就是個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小單純。

可她在見識了那麽多的人和事後,又怎麽可能輕易就相信鄭總這種一聽就很虛偽的說辭。

鄭總一番長篇大論沒有在佟美佳這裏得到回應,他正要繼續,佟美佳先他一步開口,“如果沒別的事情,鄭總請回吧,我很累,想休息。”

鄭總傾前的身體緩緩直起,他笑瞇瞇的望著佟美佳,但眼底多了幾分銳利,“能當我幹女兒是很多人……”

佟美佳打斷他的話,冷漠臉,“我不稀罕。”

鄭總臉上的笑意收斂,陰沈沈的盯著佟美佳,

佟美佳:“五百萬什麽時候到賬?”

鄭總:??這目光短淺的庸俗女人,她難道不知道,認他當爸爸別說五百萬,五千萬也可以隨意得到嗎?!

佟美佳:“是稅前還是稅後?直接打我工資卡上嗎?”

呂姐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的時候,鄭總已經走了,她有些驚訝,因為她特地為鄭總買了比較出名的咖啡。

得知對方因為工作上有事才會離開的,呂姐感慨:“鄭總人真好,他那麽高的級別還能特意過來看望你,鄭氏企業的以人為本是真的名副其實。”

佟美佳制止了呂姐為自己清理冰箱的行為,聊了幾句後,她就以想睡覺為由,讓呂姐離開了。

保潔很快就來了,她幫佟美佳把房子打掃的幹幹凈凈纖塵不染。地面的臟汙擦不掉的時候,幹脆半跪在地上用抹布使勁擦。

佟美佳盯著她勤快的影子,目光恍惚。

大約是她的詢問起了作用,傍晚之前,她的手機收到了銀行卡入賬五百萬的短信。

是稅後五百萬,鄭總或許特意吩咐過,扣稅的那部分由公司負擔。

佟美佳見錢到賬,立刻去小區最近的一家4S店裏提了一輛車。

又去超市裏買了大包吃的喝的用的,開車出城,沿著山區路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外婆家。

傍晚時候,村子裏家家戶戶的煙筒都在冒煙。

外婆也在燒著柴禾熬糊塗粥,一扭頭見她拎著大包小包進門,有些反應過不來:“佳佳?怎麽黑成這樣子了?幹啥了曬的?”

佟美佳指了指自己的臉:“這是美黑,專門塗在身上臉上,就為了皮膚能變成小麥色。現在流行這種顏色。”

“這孩子,以前白白嫩嫩的多好看,還流行,流行咋就這麽醜。上次捉的五只雞今天剛開始下蛋了,你來的正好,晚上給你蒸顆小雞蛋。”

佟美佳在外婆家,把那些吃的喝的以及生活用品全擺進外婆的房間裏,又把外婆的床單被套全部換了一遍,和外婆一起喝了糊塗粥,吃了蒸雞蛋,這才在整個臨城五光十色的璀璨夜景中回到自己的小公寓。

門剛一打開,佟美佳站在門口,盯著屋子裏站著的男人。

男人站在落地窗前,背對她站著,因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,整個人像一團漆黑的影子,一動不動的,令人莫名害怕。

佟美佳站在門口,也不進門,也不跑掉,她的手還抓著門手,目光盯著屋子裏的高大男人,思考對方是鄭家的殺手,還是鄭家的說客。

“祂有東西要帶給你。”男人轉過身,和門口的佟美佳目光對上。

屋子裏沒有開燈,窗外霓虹燈絢爛刺眼,但屋子裏卻是一片昏黑。

哪怕男人轉過身,佟美佳依舊看不清他的五官。

但她詭異地get到了對方口中的“祂”指的是誰。

佟美佳站在原地,剛剛脊背挺直的她聞言垂下頭,像個聽到遠方情人消息的小姑娘,瞧著有些羞澀無措。

男人繼續說:“鄭明,我的名字,你可以喊我小明。祂吩咐我把這個盒子給你。”

佟美佳這才發現,鄭明的雙手捧著一個彩色的琉璃盒子。

所以他一直捧著盒子保持這個姿勢站在窗戶前?

不重嗎?

他幾步走到佟美佳的面前,單膝下跪,將盒子送上,“海後大人,請您接收。”

鄭明足足有一米九五,他走到佟美佳的面前,黑漆漆的像一座巍峨大山,給人壓迫力十足。

佟美佳萬萬沒想到他會“噗通”跪在自己面前。

膝蓋落地的聲響特別響。佟美佳被他這紮實的一跪嚇的接連後退兩步。

鄭明舉起手裏色彩斑斕的琉璃盒,“海後大人,請您收下。”

佟美佳抿唇,她沒想到自己從小島跑回來了,還能再被它找到。

但是又一想,似乎也正常,只要鄭家“供奉”它,只要鄭家存在,它就能通過鄭家找到自己。

“你放在那。”佟美佳指了指茶幾,“放那,你可以走了。”

“好的海後大人。”鄭明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,又朝佟美佳微微頷首,“海後大人有什麽事可以隨時吩咐我。”

佟美佳心想:我連你聯系方式也沒,怎麽可能隨時喊你。

而且她也沒打算享受這份屬於“海後大人”的權利。

不過,既然對方這麽“聽話”,佟美佳正色道:“下次想要來我家,最好能經過我同意,我不希望有人在不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進入我的房門。”

“好的海後大人。”鄭明微微點頭表示懂了,他解釋道:“之前進入您房間的是海神大人,祂在我身上能停留的時間不久,又想看看您居住的地方,所以才會進入您的房間。”

佟美佳的瞳孔微縮。暮飫竟然能上別人的身?

它看她住的地方幹嗎?

佟美佳沒追問鄭明,對方雖然對她恭敬,但那是看在暮飫的名號上,她可不覺得自己真是什麽所謂的海後大人。

鄭明一出門,她就連忙把門上並反鎖。

至於暮飫送她的盒子,佟美佳扭頭瞟了眼,她雖然好奇,但沒去打開。

睡之前,佟美佳詢問呂姐上班的時間。

呂姐說已經幫她申請了一個月的帶薪休假,囑咐她在家好好休養,等身體好些了,同事們一起聚聚慶祝。

一個月的帶薪休假,的確美滋滋。

佟美佳第二天辦理了車牌,開車去了隔壁的縣城。

於文箏的家在那裏。

她的家人已經拿到五百萬的撫恤金,雖然對於文箏的過世很傷心,但因為這筆錢,於文箏的兩個弟弟可以買房子娶媳婦,一家人的悲傷沒有太多。

奔波一整天,直到半夜佟美佳才趕回自己的小公寓。

洗澡的時候,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臉上麻木又呆滯,一點都不像個正常的活人。

她忍不住地想:她也是從山洞裏走出去的生物,現在還是人嗎?

第二天天亮時,呂姐打來電話,說項目組新接了個項目,需要寫企劃做前期預算,人員太忙了,問她現在的情況能不能上班。

佟美佳立刻答應,“沒問題。”

她並沒有多想,部門裏有時忙成狗,大家時不時就是加班一整晚,反正她現在也急需融入人群,上班是最便捷的適應方式。

“佟姐,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上班了?”電梯裏遇到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,熱情和她打招呼。

佟美佳一時沒想起對方是哪個同事,但還是客氣地回答,“也不早,再有十分鐘就上班。”

她下了電梯,發現對方和她也是同一層,而且走的也是從一個方向。

她心頭有些困惑,直到對方和她一起進了項目組,又坐在她的辦公桌對面,朝她笑道,“佟姐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。”

佟美佳在參加團建之前有帶著一個實習生小許,印象裏小許是個戴著一副眼鏡,特別羞澀客氣的年輕小夥子。和這個笑起來很陽光的年輕人不太一樣?

“我換了眼鏡,你一時懵住也正常。”小許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,站起身湊近讓佟美佳瞧:“現在看著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了?”

佟美佳點點頭,在對方眼裏可能剛過幾個月,但在佟美佳的記憶裏,這些人和事像是上輩子,模糊又不真切。

坐倒工位上,佟美佳點開自己的電腦,登錄了熟悉的工作賬號,發現裏面有很多工作郵件,都是昨晚到今早處理的。

小許盯著她那些郵件,小聲問:“佟姐你是得罪哪個魔頭了,怎麽能給你發來這麽多的工作?”

他這無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佟美佳。她這麽快上班,又被迫攬這麽多活,該不會都是鄭總指使的吧?

呂姐也過來,她大概知道點內情,對佟美佳這麽快上班很是不好意思,“你把那些郵件轉發一半給我,我來處理。”

同事們都幫佟美佳分擔了一部分,不過佟美佳依舊忙碌了一整天。

快要下班時,鄭總的夫人帶著一個愛馬仕手提包來到佟美佳的工位前,“你就是美佳吧,真好,總算見到你了。”

鄭總夫人很少來公司,鄭總也不負責這邊的項目組,所以大家一時都沒認出這位是鄭總的夫人。

佟美佳見她伸手要摸自己臉蛋,一臉排斥地躲開,“我不認識你。”

她非常確定以前絕不認識這麽一位珠光寶氣富貴逼人的貴婦人。

“我是你們小鄭總的老婆。”

臨城這邊的公司裏有兩位姓鄭的,為了區分又被分大小。

這位鄭總夫人和藹的對佟美佳說:“我家那位傳話不到位,我才特地過來的,我上次看到你的采訪新聞,一眼就喜歡憐惜得不行,所以特別想認你當閨女,吶,這是我特地為你買的包包,今年最新款特別漂亮,算是我對你這個閨女的見面禮,你可不要嫌棄啊。”

佟美佳瞧著對方和鄭總一模一樣的慈祥面孔,慢騰騰的想,這夫妻不愧是夫妻,真有夫妻相,慈祥面孔簡直一模一樣。

不過,一個唱黑臉,一個在這唱白臉,確定管用?

“我爸媽已經死了。”佟美佳無視她遞來的包,慢騰騰的繼續敲鍵盤,“我沒有別的爸媽,您也有自己的閨女,沒必要亂認閨女。”

鄭夫人的臉頓時不太好,呂姐忙過來打圓場,“真沒想到您就是小鄭總的夫人,好年輕啊您。”

鄭總夫人完全不搭理呂姐,她盯著佟美佳:“我想認你當女兒是真心實意想和你有一段母女情。”

“我喜歡女人。”佟美佳擡頭打量她,“我和女人之間的關系除了情人就沒別的。”

鄭夫人臉色鐵青的離開後,辦公室的眾人都沒回工位,大家呆楞呆楞的瞪著佟美佳。

佟美佳沒感受到大家的視線,她還在思考怎麽寫代碼。

對面工位的小許探頭過來,指了佟美佳幾處錯誤的代碼拼寫,猶豫地問:“佟姐你真喜歡女人?”

佟美佳頭也不擡:“我總不能說我不喜歡幹女兒這稱呼吧。”

幹女兒的確不太好聽,與其被動,不如主動。

部門裏的同事們聞言笑得不行,又很納悶佟美佳怎麽就不願意當鄭夫人的幹女兒,這可是個非常好的跨階級機會。

佟美佳:“我怕我資本主義腐蝕的變成花瓶,沒資格再和你們一起工作。”

她一臉認真嚴肅的說這種話,令大家都覺著好笑,紛紛拿話打趣她。

“小佟我們支持你被資本主義腐蝕,到時候記得也來腐蝕我們。”

“佟姐你往好處想,花瓶多漂亮啊,咱們這可是磚頭變花瓶,那是質的飛躍。”

“但是咱們用科學方式是不能把花瓶變磚頭的。”

“我們佟姐真是女中豪傑,一句我喜歡女人就把人嚇跑了。”

眾人笑著笑著,整個辦公室突然鴉雀無聲。

鄭夫人站在辦公室門口,面色鐵青,剛剛的話想必是全都聽到了。

佟美佳站起身對她說:“鄭夫人,您好,還有事?”

鄭夫人身邊的人個個捧她誇她,今天卻被這麽一些狗東西奚落,她冷著臉轉身就走。恨不得馬上把這些家夥全部踢出鄭氏。

“她不會把咱們都給開除了吧?”

呂姐安撫大家:“不會,我們企業開除人都需要走法律程序,鄭氏的成員沒有隨便開除人的資格。”

不過她還是借此機會和大家說道:“咱們還是認真工作,上班時間不要說這些閑話。”

大家縮了縮腦袋,齊齊回到工位上。

晚上同事們一起聚會,佟美佳喝的多了些。

雖然人看著很清醒,但回到自己的公寓後,緊繃的神經放松,坐到沙發上就一動不動了。

屋子裏有人影在走來走去。

佟美佳瞇著眼盯著這個影子。

沒那麽醜,不像暮飫。

咦?是誰?

她瞇著的眼漸漸瞪大,對方的手裏是捏的是什麽?防狼噴霧?

佟美佳一個激靈徹底驚醒,但她整個人依舊保持懶散的醉意朦朧狀態。

在對方走到她身邊時,她猛地擡腳踹在對方的腿間。

又沖過去閉氣搶男人手裏的防狼噴霧。

樓下女鄰居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樓上劈裏啪啦的一陣響。

她去推身邊睡死的男人:“你快聽樓上是不是在那啥?”

男人迷迷糊糊敷衍:“對嗯是那啥睡吧……”

片刻驀地反應過來,支棱起耳朵仔細聽著,“這麽激烈?”

但又很疑惑:“沒有女人叫聲啊!”

話剛落,他的胳膊被一頓猛掐。

夫妻兩人又側耳聽了一會,的確沒有半點叫聲,這不太科學。

“難道是進了小偷?或者是在打架?”

夫妻兩拿起手機正要報警,樓上突然沒了聲響。

一點聲響也沒了。

夫妻倆有些疑惑,但再沒聽到聲音,就也睡了。

佟美佳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發現屋子一團亂。

更為可怕的是,她的地板上躺了兩個陌生男人。

鼻青臉腫,渾身衣服被撕的破爛,兩個男人身上就穿了四角褲,身體貼著身體,兩人被他們自己脫下的長褲子綁在一起,嘴巴裏塞了襪子。襯衣被纏了三圈纏在脖子上。

佟美佳呆滯片刻後,極為淡定的拖著兩人出門,把兩個人拖進電梯,下樓,扔進垃圾桶。

早上四點多的時間點,一路沒碰到半個人,佟美佳夢游般地回到家沖個澡,又把屋子收拾的幹凈整齊,這才躺在床上繼續睡覺。

上班後,佟美佳隱約覺著昨晚有過什麽事,又想不起來,倒是傍晚在小區裏散步時,聽到四周的老太太們湊一起議論紛紛,說什麽兩個大男人光著身體在垃圾桶裏搞,騷死個人了。

這麽勁爆?佟美佳湊過去聽得目瞪口呆,和老太太們一樣發出感嘆,世風日下啊。

她踩著黃昏的點慢悠悠地回家,發現屋子裏一片漆黑。

但這個時間點,不至於這麽黑吧?

她想找手機看時間,發現手機也是黑屏。

嘩啦啦的水流從浴室的方向傳來,佟美佳動了動腳,發現地板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漫了一層水。

“嘀嗒”“嘀嗒”……

屋頂也有水在滴落。

黑暗裏,這些聲音格外清晰。

地面上的水越來越多,這麽下去會把樓下鄰居家也淹掉,佟美佳可不想自己用命換來的五百萬變成樓下的裝修費。

她再次擡腳,朝浴室的方向走去,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,她全憑記憶走向衛生間的位置。

“嘀嗒!”

又是一滴水從天花板上滴落,啪嗒落在她的額頭。

水漬洇開在她的肌膚上。

耳邊突然傳來嘩啦啦的海浪聲。

“你說你喜歡我……”

“你說你喜歡我。”

刺拉拉的聲音在海浪聲中格外難聽。

佟美佳身體僵住。

地面上的水也開始沿著她的腳踝包裹而上,水流變成了無數根,就如枝蔓纏繞在她的身上,肆意流走。

“你跑了。”

“你跑了。”

刺拉拉的聲音一遍遍地在佟美佳的耳邊響起。

“我是人。”對方這樣一遍遍的重覆,又因為聲音格外地難聽,令佟美佳的身上汗毛無意識地炸裂豎起。她嗓子幹幹的,聲音有些沙啞,“我和你不一樣,我們不能在一起。”

“你是我的新娘,你答應了。”

“你是我的新娘,你答應了。”

海浪聲在佟美佳的耳邊越來越大了,像咆哮的巨獸,幾乎能震破佟美佳的耳膜。

但同時,那些流走在她身上的水流鉆進她的衣服,猶如情人的親吻與愛撫,溫柔而細密。

佟美佳無法阻攔,她的雙手雙腳被水流控制,不能動彈。

身體在害怕,同時又在興奮,兩種極致的感受就像冰與火在同時拉扯她的思緒,令她好似能隨時坍塌崩潰,又像是能在片刻後沖上雲霄。

“你別這樣。”她的臉頰酡紅,聲音不知什麽時候變得軟面無力,“求你了別這樣。”

“你說你喜歡我。”

“你說你喜歡我。”

對方又在重覆這句話,而且那一根根的水流愈加放肆,竟然繞上她的脖子,貼上她的臉頰,一點點地“親吻”她的肌膚,很快,貼上了她的唇。

“我是喜歡你。”佟美佳生怕水流進入她的咽喉,她又驚又嚇,身體卻又被極致的刺激著,雙重壓力下,喊出的聲音破碎不成調:“我喜歡你,可你不是人,你還需要人祭,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你,對不起,對不起,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你。”

她是個成年人,她清楚自己的愛與恨,她喜歡上一個非人類,可她也憎恨這個把人類當祭品的邪惡存在。

喊出壓抑在心底的話,她眼角淚水滾落,但馬上就被那些水流卷走。

“我不要對不起,我只要你。”

“我只要你。”

“我要你……”

唇邊的水柱貼在她的唇上,水柱裏變化出舌頭的形態,撬開她的唇齒,如蛇一般,迅猛鉆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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